第93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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黄昏之时,颍宫的天际暮色四合。 裴鸢过于疲累,且体力也同司俨差了太多,终是在他的怀中昏厥了过去。 现下她意识朦胧,正处于半梦半醒之际,本想着再躺在软衾中好好地憩上一会儿,可是她身侧的男人却没给她这个机会。 裴鸢几乎是被司俨给吻醒的,她艰难地睁开了眼睛时,也恰时对上了男人那双稍显灼人的墨眸,其内全无平日的沉静和清冷,反是带着极端的狂色。 司俨见裴鸢已然清醒,便阖上了双眸。 他的容貌依旧英俊惑人,可裴鸢却明显被男人适才眼里闪过的那丝偏执吓到了。 他吻她的态势,也像要将她吃到肚子里似的。 裴鸢本就因着适才的种种而倍感不适,这一起身就又被司俨欺负着,自是娇气地在他的怀里低柔地哭了出来。 司俨听到了美人儿的泣声后,便停下了所有的动作,他边用微粝的指腹为她拭着面上的泪痕,亦打消了想要再度将其占有的念头。 男人嗓音温沉地问着怀中娇气的小美人,“你哭什么?哪处不舒服,是我弄疼你了?” 裴鸢覆在身上的衾被都是司俨特意命人备的,知她肌肤细嫩,其内的面料都是最柔软舒适的。 她将小身子蜷在了衾被里,便将近来的苦楚都同男人尽数说了出来,“我…我不想让宫人见我都同见阎王似的,你取消那条敕令罢,她们都不敢看我,我也很难受…真的很难受。” 司俨用手捧覆起了小美人儿巴掌大的小脸儿,耐心地回道:“你是王后,她们本就不该直视于你。” 裴鸢就知道,司俨他一定会将话锋故意地转到别处。 她知她定是说不过司俨的,气鼓鼓地便要下地,却因着身上的种种不适,险些便跌在了地上,幸而司俨及时起身扶住了她,亦将娇小的美人儿抱在了腿上。 “你要去哪儿?” 这般问着时,司俨亦用臂膀锢住了她的腰肢,使她动弹不得。 裴鸢难能同他使了小性子,哼了一声后便将小脑袋别至了一侧,嗓音含愠地回道:“我想回青阳殿,不想住在这儿。” 司俨回道:“这里不好吗?” 裴鸢垂下了眸子,“我住不习惯……” 司俨的眉目温和了些许,又哄她,“那我陪着你慢慢习惯好不好,我已经将它为你建完了,总不好将它搁置。” 话落,他亦将大手覆在了美人儿的小肚子上。 裴鸢未在他的怀里乱动的缘由也是因着,她实在是不方便乱动。 司俨安抚性地亲了下她的额侧。 心中却想,他得寻个法子将裴鸢先控制住,不能让她胡思乱想,起码得寻些事情分些她的心思,可他又不想让裴鸢豢养宠物。 说来裴鸢今年也满十七岁了,亓官邈近来也将她的身子调养得不错。 思及此,司俨语带蛊惑地又道:“鸢鸢不是一直想要个宝宝吗,不如今年,就为我生个孩子罢。” 话音甫落,裴鸢适才还在撇着的小嘴便自然地垂了下来。 这句话对她果然有用。 她亦不再同司俨犯娇,只探寻似地用那双盈盈的剪水眸看向了他。 司俨将裴鸢往怀中拥了几分,“可若你想做母亲,就不能总这般娇气好哭了。” “那我什么时候能怀上啊?” 裴鸢问这话时,眼神单纯又无害。 司俨被她看得喉咙微紧,他眼神微黯,随即便蓦地咬住了怀中小美人儿的嘴唇。 待松开了一脸惊慌的裴鸢后,便用掌扣着她的小脑袋,与她额抵着额,轻轻地蹭了蹭。 “那我今晚努力努力。” ****** 次日清晨,裴鸢起身后,难免还是有些小脾气。 司俨近日忙于军务,却仍不想让女使假手伺候裴鸢的事情。 裴鸢揉着惺忪的睡眼,想起昨夜到最后,司俨还抱着她去了这楼台内的汤池处,结果她却在那池子里晕了过去,到最后连怎么回来的都不记得了。 男人已经穿戴整齐,着君王冠冕,气质矜贵又夺目。 裴鸢早便习惯了司俨每日对她的照拂,甚至可谓是伺候。 司俨端坐于榻侧的高几,本欲俯身先为慵懒的小美人儿穿好鞋履,但他刚用手攥住她的脚腕时,动作却是微微一顿。 裴鸢身上的每一处都生得异常美丽,那双玉足亦是如此,白皙又细嫩,就同被削了皮的藕一样,十个脚趾的形状也生得玲珑如玉瓣。 他鸦睫微垂,静默地看了她那只玉足良久。 裴鸢仍揉着眼睛,却觉司俨好像一直都未帮她穿上鞋履,她心中奇怪,便睁目看向了榻旁俊美的男人。 却见司俨竟是倾身,即要做出亲吻她小脚的态势。 从裴鸢的这个角度看,只觉男人垂首时,眉骨异常的硬朗立体,同眼睛衔接之处的走势亦很平整漂亮,他拥有如此惑人的皮相,就算做出这种举动也未带半分的狎浪。 可裴鸢却还是难以接受此事,她心中一急,便要将那只伸出去的小脚缩回来。 司俨却将她的脚腕攥得更紧,只面色平静地淡声回道:“躲什么,你身上哪处我没碰过?” 裴鸢刚刚睡醒,双颊本就蔓着淡淡的霞粉色,听罢男人这话,那面上晕的颜色自是又深了几分。 小美人儿嗓音娇软地制止道:“你…你别这么说……” 司俨很快帮裴鸢穿好了鞋履,又于镜台前用篦子帮她顺着长长的乌发。 裴鸢一直垂着小脑袋,模样虽然温驯,却全无平日的明媚。 “我…我今日要去趟内侍局。” 话落,男人低沉的声音便从她身后传了过来,“新的尚方令早已任职,日后不用再去内侍局,也不用再去看那些账簿,我一旦得空便会帮你打理好一切。” 裴鸢知道司俨对处理数目有着惊人的天赋,且他也仅仅是用个片刻的功夫,便能将这阖宫的账目都理清楚。 可裴鸢还是细声细气地同男人反驳道:“可我是王后,这些都是我的职责啊,不能都让你一个人去做啊?” 司俨身上的情蛊被解后,自是不再如从前似的,总是会有那么多的顾忌,他如今是触底反弹。 现下他身体康健,又正值壮年,何须再让他的小娇鸢这么辛苦。 “不用,日后你不需要再做些事。你不是想为我生孩子吗?那便先将身子养好罢。” 裴鸢悄悄地攥着小拳头,随即便又软声试探男人,“那我一会儿想去长阁旁的花园逛逛。” 司俨这时为她的鬓边佩了朵颜色鲜妍的海棠花,衬得小美人儿的容色愈发娇妩媚人。 他瞧见了镜中,裴鸢神情的低落,只温声哄道:“我明日才能归宫,等我回来后,我陪你去。” 裴鸢伸出了小手,便扶着鬓边的海棠,边道:“可我只是在宫里走动,也不需要你来陪我啊?” 司俨的眼眸蔓上了一层森寒之意,可他同裴鸢说话的语气却依旧温柔如故,“姑臧逢夏,一贯烈阳高灼,你白日也不要随意出去。你皮肤娇嫩,人又畏热,很容易被晒伤。等我回来,我自会陪着你去。” ****** 司俨离开颍宫后,裴鸢仍觉倍感压抑,她在琼凤台中也为自己寻了些事情做。 可插花无趣,看那些话本更是无趣。 小美人儿用纤手烦躁地随意地翻了几下书页,便一脸疲惫地仰了仰首,可当她看着屋顶藻井上,那正盘旋逐珠的蟠龙时,却觉异常地头晕目眩。 故而裴鸢撂下了手中的话本,决意去寻她母家的女使说几句话。 可无论是采莲、采萍,还是绛云,在同她说话时,还是不敢将脑袋抬起来,更不敢去看她。 她们回她的话时,也都表现得战战兢兢,如履薄冰。 裴鸢兴致全失,便放这些女使离了她的寝殿,她则心绪寥落地走到了窗前,却见琼凤台下,竟是驻守着不少的侍从,而整个楼台也都被数十近百的画柱萦绕。 她眸色不禁一变。 这琼凤台,真的很像一只鸟笼。 司俨他这是在做什么? 是在将她当成一只珠鸢,怕她飞了或是跑了,所以只能将她放在笼子里来养吗? 入夜后,司俨果然并未归宫。 裴鸢心事重重地独自躺在榻上,却觉幸好司俨今夜并未回宫,不然她还真不知该怎样面对他。 她心思乱极,又孤枕难眠,也实在不想再这琼凤台内再待半刻,便渐渐起了想要逃跑的念头。 故而裴鸢走到窗前,见夜深后,这琼凤台的守卫也不如白日那般森严,她若侥幸些,便能逃出这个巨大又华贵的鸟笼。 裴鸢假意扬声,对内殿外候着的女使命道:“进来帮我点些烛火,我想借着些火光再睡。” “诺。” 裴鸢躺回了榻上,观察着这些女使的一举一动,见她们果然垂着头首,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。 “殿下,奴婢将烛火为您点好了。” 裴鸢嗯了一声,复又佯装成要入睡的模样。 待女使退出了寝殿后,她才蹑手蹑脚地起身,将软枕俱都埋在了衾被里,伪装成了仍有人躺在其内的假象,亦用小手将帷帐轻放。 待做完了一切后,裴鸢重重地舒了一口气。 其实她也不知自己到底能逃到哪里去,她纵是逃出了这琼凤台,她也知晓,她是逃不出这偌大的颍国王宫的。 只是她真的不想再待在这个华贵的楼台中,这里让她倍感压抑,她只觉再在这儿待上片刻,她就要喘不上来气了。 她只想找一个地方躲起来,去哪儿都可以,只要能离开这处便好。 ****** 是夜子时。 司俨原本是要于次日才折返位于东城的颍宫,可他的心里却总是放不下独自在琼凤台中的小娇鸢,故而他归宫时还未卸甲。 近日他同颍国的将领研究了许多杀伤力极强的军械,并于今日将它们一并在讲武场检验了一番。 自想起了前世的记忆后,司俨便也不自觉地受了自己前世的影响,心中动辄就会涌起杀伐屠戮的念头。 祈稹前世率兵出征时,总喜在面上佩一铁质的面具,司俨忆得那面具的纹样,待于绢纸绘之后,便命匠人打了副一样的。 颍国诸将也觉司俨近日同从前不甚一样了,实则他在继位之后,就很少会率兵打仗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