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5节
沈长寄的视线状似无意地扫了一眼谢汝,指了指投壶,语气没什么起伏,“来一局。” “我?我……我不行,”那公子羞愧地红着脸,“大人您太厉害,我比不过。” 沈长寄点点头,让出了路。 那公子拉着同伴离开,路过谢汝时,对她揖了揖手。 沈长寄立在原处,黑眸沉静地看着。 谢窈走近,扭捏了半天,“大人您不进去吗?” 沈长寄没理她。 谢窈受不住冷淡,更不愿叫人看笑话,假装没发生过,也赶紧离开了,经过谢汝的时候,好似没看到她。 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,沈长寄蓦地回头。 四目相对,眼中皆是彼此才能看懂的情愫。 他慢慢朝她走来,她就站在原地,等着他靠近。 男人缓缓走过,与她擦肩而过,压低了声音对她说: “等你。” 怔忪间,谢汝有些迷茫。 等她? 她蓦地想起了什么,摸向自己的腰间。 在腰带里,果然摸到了一张纸条,是他方才扶住她时留下来的。 她将纸条攥在手心,脚步虚浮地朝宫殿的方向走。 趁着周围无人,她悄悄低头。 字苍劲有力,写着: “酉时三刻,殿后假山。” 她猛地收紧,将纸条攥成团。 掌心沁出一层细汗,心跳彻底失了节奏。 第31章 “就算你要嫁给皇帝,只…… 柳愫灵好不容易摆脱了亲姨母明妃娘娘, 迫不及待地就要去寻谢汝。方才她也瞧见了谢汝跟着她那个姐姐出去,不知她们在外头发生了什么。 许是她频频朝外看,明妃娘娘以为她不愿意与自己说话, 黯自神伤了好一会,“阿灵长大了, 不愿与姨母亲近。” 柳愫灵顿时一个头两个大。 明妃生得娇媚动人, 因是明家最小的女儿, 性子更是被明家娇纵得过分,如今已然三十, 却还如未出阁少女似的爱使小性儿, 幸而她虽娇憨,却不骄横。 她忧愁地用帕子点了点脸颊,似乎下一刻便要挤出来两滴眼泪, “也是应当的,女大——” 柳愫灵哪里受得了姨母的“温柔刀”, 只得按捺住性子,哄着人高兴。 她一将军之女,从小便粗犷豪放惯了, 对着谢窈那样笑里藏刀或是冯轻罗那样张狂的女子都有办法, 唯独对自己姨母, 这样娇滴滴的性子最是无奈。 等她终于熬到明妃被贵妃叫走,就像是下学堂一般松快,解脱了, 终于。 她的表妹七公主早就发现了她的意图, 也跟着往外头看,“你到底在找谁啊?” “与你说过的,我最好的姐妹。” 七公主才十三, 最是天真烂漫的年纪,闻言恍然,“噢,是那位救了姨母与小团子的女菩萨!” 小团子便是柳愫灵的亲弟弟,如今已然快两岁了。 柳愫灵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,夸道:“嘴真甜。” 她看到外头的人陆续归来,再也坐不住,就要去寻人。 “哎灵表姐!你不带上我吗?我也想认识女菩萨。” 柳愫灵已经眼尖地发现了谢汝的身影,急匆匆地起身,随口敷衍,“下回下回,今儿菩萨没空!” 七公主:“……” 谢汝坐回座位,神情恍惚。 柳愫灵拎着裙子跑向她,叫来宫人,在她旁边加了个位置。 “阿汝!我来了!咦?你怎么傻啦?” 谢汝抿着唇摇头,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张被汗水浸透的纸条。 “哎……”柳愫灵正打算与她说些趣事儿,原本喧闹的大殿内蓦地静了下来。 谢汝脑子里乱糟糟的,乍一安静,她不明所以地抬起了头。 那道熟悉的修长挺拔的身影正打她面前而过,鼻间飘过熟悉的味道,谢汝将手攥得更紧,指甲在手心印下了浅红色月牙印记。 “啊呀呀,是谁呀……”柳愫灵轻轻撞了下谢汝的胳膊,轻声道,“是你的帅情郎。” 大脑嗡地一声,谢汝的脸涨得通红。 原本目不斜视往殿内走的男子突然侧头看了过来,不偏不斜,视线落在柳愫灵的身上一瞬,很快旁移,与羞红了脸的少女视线交汇。 沈长寄的喉咙上下滚动了两声,面不改色地又转回去,敛下眼底的炙热,大步朝着首位走去。 刚才男子的那一眼,看得谢汝浑身上下都麻了一下。 大庭广众之下,他真是一点儿都不收敛。 “哎姐妹,他不会听到了吧?”柳愫灵不怀好意地笑了下。 因首辅大人瞥过来的一眼十分匆忙,且目的明确,唯有她和谢汝能看清。柳愫灵嘿嘿笑着,可是很分明地看到了哟。 绝对是听到了,都说首辅大人武艺高强,她自己也习武,耳聪目明是习武人的必备素养。 柳愫灵见谢汝不说话,得寸进尺,“哎呀,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,老房子着火?啧啧啧。” “他并未很大年岁。”谢汝红着脸反驳。 “他二十三了,你才十七呢,大了足足六个春秋,已然老了。” 柳愫灵仗着首辅大人已经走远,便肆无忌惮开始说人家坏话。 谢汝说不过她,更无心与她争辩,心里全是男人那火热的眼神,她坐立不安,心思飞到了宫殿的前排。 他们隔了很远,谢汝不敢明目张胆地往那边看,只敢悄悄地在心里期待,快些到酉时三刻吧。 皇后娘娘站了起来,抬手示意大家安静,她姿态端庄,笑道:“今日乃是陛下的万寿节,前朝宴席已散,诸位的家人待会儿便会来,若是等不及,可自去迎接。” 底下哄笑一片,“娘娘是自己想去接陛下吧?” 皇后与成宣帝是少年夫妻,在外人眼中伉俪情深,皇后性情温和,没什么架子,与她玩笑两句自是都敢的。 皇后果然没恼,“老夫老妻,他又不是不认路。” 底下又是一片笑声。 明妃和兰妃正推杯换盏,闻言相视一笑,各自将酒饮下后,又凑在一处嘀嘀咕咕地说笑。唯有坐在皇后左手位的沈贵妃,脸上的笑意淡淡的,眼里更是没什么喜悦的情绪。 沈长寄抬眸,一眼便看到沈贵妃,正巧对上对方阴沉的目光。 对方眸中凝聚着一丝带着怨毒的怒火,沈长寄并未将她放在心上,沉默地倒了杯酒,一饮而尽。 沈贵妃心口憋着一团火,冰冷的暗芒在眸底闪烁。她近来被成宣帝冷待,全都拜她这个好侄儿所赐。她在宫中苦心经营,好不容易爬到贵妃位,如今……如今!都是因为沈长寄! 沈长寄办赈灾银的案子,私自将罗期兴从刑部大牢提到自己的玄麟卫暗牢里,成宣帝对此事耿耿于怀,他拿沈长寄无可奈何,近来事太多,都要靠沈长寄解决,成宣帝憋着的火便都撒在了沈贵妃这里。 她已然有半个月未曾见过成宣帝了,回回去请,回回都是拒绝。传话的人说陛下忙,可她安插在陛下身边的眼线却说,陛下这些日子都宿在明妃和兰妃的宫里,一日都没空闲。 忙?呵。 公务都叫她那个好侄儿处理了大半,他这个皇帝有多少事可忙的? “陛下到哪了?”沈贵妃问身边的嬷嬷。 “陛下被瑛王殿下叫住,不知还要多久。” “瑄儿呢?” 她问的是她的亲生儿子,三皇子萧祁瑄。 “三殿下方才去迎陛下了。” “嗯。” 众世家的男主人陆续到场,成宣帝身边的大太监成福来传了信给皇后。 皇后笑道:“我们先开始吧,陛下还有些事。” 说完便叫宫人将膳食一一端了上来。 听闻此言,沈贵妃再也坐不住了。 已然酉时二刻了,到了小公主该睡觉的时刻。她每日都要在此时去哄小公主入睡,陛下再不来,她今日又无法见到他了。 沈贵妃紧咬着唇,脸气得发白。 “陛下究竟是真有事绊住了脚,还是不想见我。”她咬牙切齿道。 贴身的嬷嬷垂着头,不敢说话。 沈贵妃又恨恨地瞪了一眼沈长寄,男子只静默地喝酒,也不与人攀谈,更不愿施舍给旁人半个眼神。 她深吸了口气,压下满腔的烦躁,提起繁复华丽的宫裙,走到皇后面前跪下,“小公主该睡了,臣妾先行告退。” 皇后笑着点头,“妹妹且去吧。” 沈贵妃垂下眼,敛下眸中的冷意,先行回宫。 成宣帝久久不来,周围便有人小声议论了起来,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,能在这大日子里拖住他。 沈长寄敛着眸,对周遭的议论置若罔闻。 他身边总好似有一圈冷森森的寒气,叫人不敢靠近。原先他周围还有三三两两的世家公子在交谈,但过了会,那些公子便默契地远离。